吳宜曄訪談(許峰瑞提供)

Arthor: 許峰瑞(HSU Fong-ray)
Origin: 《迴光線——影像的裂隙》(Re-turning Sight - The Fissures of Moving Image; )展覽手冊
Time: 2015, Feb
Keywords: 許峰瑞, 吳宜曄, 動態影像, HSU Fong-ray, WU I-yeh, Moving Image, Computer Art


Abstract

許峰瑞(以下簡稱許):你大學是從劇場出身,是甚麼樣的契機讓你會想去Goldsmiths, University of London唸Computer Art?

吳宜曄(以下簡稱吳):一開始就是有興趣。大學時候唸的舞台設計很重要的一部分是要去處理很實際的文本需求,例如空間走位和佈景的功能性等。後來漸漸地接觸到一些比較實驗的劇場,發現還有很多不同的媒材像是數位影像、機械裝置等等,覺得好像很好玩就想嘗試這類的創作。

許:你從2010年的《Machine Whisper》這些作品開始,是比較偏技術性對媒材的嘗試,到近年來開始對影像本身有更多的關注,如《In The Future》、《Falling》這些作品,可以談談在這過程中的轉變嗎?

吳:其實我都有在嘗試耶,不單是影像這塊,簡單的程式語言、聲音、裝置等等也都有在接觸 。對於影像這塊,我不會特別去區分動態影像或錄像等等,主要還是從當時想要講的事情,看它可以用甚麼樣的方式去表達。像《In The Future》,它是一個有敘事性的影像,它的觀看方式就比較單純,就是回到影像的內容。但就像你所說,《Machine Whisper》或我的其他一些作品,滿多都和當時所接觸到的媒材和技術有關。滿多時候,我會習慣去思考可以怎麼利用這些媒材特性去表達一種我想表達的狀態。

許:可以再描述一下這種狀態嗎?

吳:拿這次再製的《Machine Whisper》來說好了,當初在做這件作品時是想透過機器去模擬人與人之間訊息的接收與傳遞。這讓我想到一個古老的傳話遊戲,通常經過不斷的接收與傳遞最後的訊息變得面目全非。
  要讓一個機器去處理一則看似簡單的訊息其實是滿耗時的,儘管很多技術都已經是垂手可得,然而過程還是得經過許多道繁雜的處理程序,想當然訊息在傳遞過程也將充滿很多的不確定性。或許這樣的狀態就很貼近當時我想表達的。

許:所以對於在這次版本中所增加的紀錄式影像,你會將它視作為一個檔案嗎?以它去回應你對於兩個影像裝置在無限延宕下的答案或佐證文件?

吳:我也在思考這東西。最近我發現有些動態影像的呈現會選擇搭配展示影片中的實體物件、影片中單格的影像輸出甚至也有針對影像去創造另一個符合影像的裝置型空間。這無疑都提供了更多角度和感官的方式去切入作品本身。其實我也沒確定的答案,只是不斷在嘗試,像這次《Machine Whisper》產生出來的影像,它在沒有敘事性的狀態下,不是說它怎樣做才是好的、成立的,而是說為甚麼這麼多創作者會使用這麼多方式去接近、開啟對觀看上更多感官的可能。所以我好像不是要證明一個影像的曾經存在,比較像是把裝置生產出來的影像集合起來,另外單獨觀看,提供從不同的時間經緯去切入觀看這件作品的可能。

許:對你而言,這次版本的《Machine Whisper》裡頭的影像中是比較聚焦在運動的方式,還是對時間的運用上?

吳:都相互有關聯吧。對我而言影像時間的長短變化就是一種影像運動的方式,甚至最後可能變得好像一種閃爍的頻率。舊版本的頻率比較一致,搭配當時使用電子迴路開關會有 答、答、答,的聲音,給人一種無限循環、或像你說的不斷提問的感覺。這次的重製換掉先前的電子迴路,想嘗試看看可以怎麼做出不同的運動變化。

許:這樣聽起來,頻率,從單位時間內影像發生的次數去切入影像的再現,不單單只有生產狀態,反而那段時間內所截取的影像也可能會有不同,那你會怎麼樣去描繪這樣的影像內容和樣貌?

吳:這些其實我也得到做出來時才會知道,用想的永遠不會比實際動手來得真實。有趣的是,這件作品它所生產出來的影像當初並不是最主要想被討論的東西,但幾次展覽下來卻發現它是最直接/容易被看見的部分。這也讓我產生想要試試可以創造出什麼樣的影像。

許:這讓我也好奇你過去在劇場時對於視覺空間的訓練,先前你有提到過,這部份的訓練漸漸在你近期的創作中發酵,而開始產生一些偏移,朝向展示空間的思考,這中間會是怎麼樣的一種狀態?

吳:舉個例子,先前在國美館展時光天井展出的八頻道作品《Falling》,是從2D平面去創造出來的影像空間,跟觀看者所處的現實空間關係中去進行混淆。藉由那一面面影像的滑落,和掉下地面砸碎的聲音,所產生的觀看誤差。這開始成為一個出發點去發想、檢視,但每件作品當然還是有不同的討論面向。

許:那這次新版本的《Machine Whisper》呢?

吳:我覺得這是很有趣的狀態。在重製作品的時候,有時候會與先前製作時的狀態不同,應該是說關心的事情會改變,所以需要在作品原本的初衷與當下在意的事情之間找到一個平衡點。這次版本的《Machine Whisper》就想要著墨更多在影像觀看上面的細節,就像這次除了裝置之外新加上的紀錄式影像。因此如何能夠傳達出想要表達的狀態之餘,又可以怎麼在展示上豐富觀看作品的角度,這會是我這次重製的課題。

許:當然,我覺得你提問的狀態還是存在的,但加上了這個影像後,它反而更堅定了你當初的提問,這變成了一種附加的肯定,對於這狀態你是更有意識的去讓他面對展示機制,諸如前面提到的聲音、影像的再現、觀看的空間等等,我想這是你面對重製時的差異性吧。

吳:的確,因為這媒材在重製時其實還是有著很多不一樣的條件在。例如聲音,當初的版本並沒料想到它會這麼有存在感;影像交替的速度,所帶出來的頻率等等。但是面對重製,當這些元素又再一次出現後,我就會開始想可以怎麼比較好的處理它。
  其實影像本身對我是很有吸引力的,它的內容、可被敘事的方式、場面的調度,所生產出來的訊息或感官,比如說電影,最近上映的那部《鳥人》,它就是一個影像阿,但為甚麼會這麼強?所以聊到現在,我比較好奇你從我的影像裡看到了甚麼。

許:的確,我們今天要討論的是影像,而你這件作品的出發卻並不是從影像出發。但我們處理一個問題的方式不會只有一種。反而在影像生成的階段,它有不同的路徑,不論是直接面對或繞路去接近,這樣生產的過程,當然不只適用於這次討論的東西之上。就如同最初版本的《Machine Whisper》裡影像是個配角,但就算它是配角,它仍舊牽涉到當代影像生產的方式,以及展示上的問題,這從來不只有單一路徑。這就回到展覽本身所要展現給觀者的佈署上,當你在面對影像生產的時間調度,這樣的無限提問就是在設定裡的一個開場和結尾,就如同一開始我跟你說到,宜曄你的作品會在展場的正中間,而展場空間的流動性安排,會把觀眾從一開始到結尾都帶到這裡,更感官的帶到這提問中,這也是這次展覽所需要的。當初你是從裝置去碰觸到影像,而這次你是從影像回頭去安排裝置,我想這在思考問題上也是一個很大的差異。所以新添加的即時影像所佔的比例,也會更直接的把這提問的精準度提高,而回到展覽上面,這正是我們所需要的。